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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峰人,有誰不曉得炊桶山呢?肯定沒有。打我記事起,就知道三峰有座炊桶山。在孩子們的心目中,她險峻而又雋秀,高不可攀。讀高中時候,模糊的記憶里,她的名字好像寫進了那個時期雜志《山海經(jīng)》某篇文章里。近年來,時不時地總會在“朋友圈”、微信群,或抖音、快手,甚至新聞報道里,看到她的名字被張冠李戴。或許是某種公共情感的使然,未免有些不忍。
關(guān)于山的定義,據(jù)說尚沒有被普遍接受或認可的地理學(xué)意義上的學(xué)說。是呀,世界這么大,不差一座山。一座山是否被稱作山,完全取決于當(dāng)?shù)厝。三峰炊桶山,亦然。與其高度、體積、坡度、間隔等等因素關(guān)系不大,倒與世居三峰多姓氏先民生活經(jīng)驗與共識息息相關(guān)。聽三峰地方老人說,因其錐臺形體并左右附著兩只“大耳朵”,酷似一樽大炊桶(飯甑)而得名,代代相傳,從未改過。
三峰炊桶山,可以說:方圓數(shù)十里,“無人不識君”。不僅僅是當(dāng)?shù)刈孀孑呡吶迦说墓餐洃,也是周邊游子回鄉(xiāng)日子里少不了仰望的“心中燈塔”。三峰村四岱的革命烈士林珍,1930年8月29日在杭州清波門外國民黨陸軍監(jiān)獄英勇就義后,其遺孀王遜仙為逃避敵人魔爪,攜剛出生不久幼女“無忌”巔沛流漓他鄉(xiāng),但對女兒念念不忘“咱們是三峰人,地標(biāo)就是炊桶山!遍L大后,烈士獨苗就是從異鄉(xiāng)尋尋覓覓,一路朝著炊桶山方向找到自己的老家,與族親相識相認。抵近抬頭凝視,頓生“威摧三山峭”。好想來一次攀爬極頂,但于我仿佛是一個難圓的夢。
三峰炊桶山,位于龍港市云巖片區(qū)濱江村三峰地方(由三峰村黃厝內(nèi)、四岱、過坑和梁峰村坑內(nèi)四個自然村組成)西隅,也就是現(xiàn)在三峰村過坑、梁峰村坑內(nèi)境內(nèi)。炊桶山,當(dāng)算是“三峰”之一峰吧?!現(xiàn)已隸屬龍港市轄,自然與蒼南縣藻溪鎮(zhèn)下應(yīng)村、流石村無轄地關(guān)聯(lián),只是其西南山麓接壤下應(yīng)、流石兩地。與流石村境內(nèi)茶梔山(俗稱茶籽山,也有叫“冥齋山”“石米山”,古稱“樓石山”,現(xiàn)藻溪鄉(xiāng)賢、流石原住民謝秉政先生繞其身捐建有攬腰玻璃棧道、游步道和全景觀光臺)可謂“并肩”聳立。雙雙面對橫陽支江,“臂膀”間自然形成的小溝壑細流注入藻溪流石古港,融匯橫陽支江。因此,也讓諸多文人墨客、媒體達人,或人云亦云,或以訛傳訛,甚至張冠李戴,誤將茶梔山(樓石山)當(dāng)成了“炊桶山”。其實好認、好記著呢,“東岳”三峰炊桶山,“西岳”流石茶梔山。正如劉紹寬先生在其1916年11月13日記中提到的“復(fù)至山際與樓石分界處,在南港者為飯甑山,在江南者為茶幾(梔)山!
三峰炊桶山,從古到今,那傳說和故事呀,真是數(shù)也數(shù)不清,講也講不盡。
有云:山不在高,有仙則名,水不在深,有龍則靈。而三峰炊桶山呢,恰恰應(yīng)了龍的靈性,與不遠處鯨頭鯉魚山(也叫七字山)、隔岸馬鞍山、張家山(俗稱筆架山)朝夕相望。早時映襯橫陽支江潮漲潮落,百舸爭流,千槳膜拜,勝似一幅“鯉魚跳龍門”山水畫卷。流傳西漢末年,漢政權(quán)被王莽篡奪。國鼎新承,為了鞏固統(tǒng)治,剪除異己,王莽對漢室后裔,弱者撫之,強者殺之,民間有傳劉氏裔孫、真龍?zhí)熳觿⑿惚煌趺П鴪F追殺逃難到了橫陽支江北岸鎮(zhèn)江,眼睜睜看著洪流湍急,又無渡船借助,后面就是追兵。心急如焚之際,正欲投江自剄,突然彰顯一只“石龜”接駕,甩掉了強悍追兵。告別救命神龜,踉踉蹌蹌到了樓石山腳,饑餓難熬。忽然間,一陣陣香噴噴撲鼻而來,哪管三七二十一,隨手脫下濕漉漉龍袍,甩上茶籽山峭壁晾曬(東北側(cè)峭壁上至今仍顯現(xiàn)龍袍印痕,成色灰白,遺憾的是大面積被玻璃棧道截腰劃破或遮擋隱去),美美飽食了一頓炊桶山熱氣升騰的糯米飯。三峰地方至今還流傳著四句打油詩:三峰埭透馬鞍山,劉秀逃難炊桶山。石龜過江駛正主,龍袍曬在茶籽山。
話說清朝順治三年(即1646年,丙戌年,也是南明隆武二年)端午期間,瑞邑卅八都碗窯地方(現(xiàn)為瑞安市曹村鎮(zhèn)下轄社區(qū))發(fā)生一起倭寇偷襲山民慘案。剛剛從八閩“招勇局”奔徙而來的梁公永生,英勇抗倭,不幸遇害。是時梁氏祖嬤(姓氏無考)正身懷六甲,雖勤儉持家,但身處異鄉(xiāng)人生地不熟,一個孤家寡人生活實在難以著落。為承亡夫根基,只身四處討飯求生。盛夏某日,梁氏祖嬤挺著大肚子顛沛流離來到三峰,衣衫襤褸,奄奄一息。慈善為懷的單身“郭公”(其名無考),見狀大發(fā)善心,探明際遇實情之后,滯留過夜。日復(fù)一日,相依為命,過著“搿家”生活。當(dāng)年農(nóng)歷十月廿三,其達公出世,一直由“郭公”養(yǎng)大成人,奉為“三峰梁氏二世祖”。其達公婚后成家立業(yè),以“郭公”為義父,繁衍子八,并尊“郭公”遺愿,無以“嗣子”奉祀,為其終老守孝、年節(jié)祭拜。嗣后,其達公為“郭公”遺骸斂金,與先妣合葬三峰炊桶山頂,沉埋“石壘土地公亭”之下,愿登高守護、九泉庇蔭。自此,梁氏后世尊先祖每年登炊桶山點香燭、燒金銀一祭,以“梁郭”倆公如出至尊相稱相敬,告慰三峰梁氏宗族衍傳之恩。
上世紀(jì)三年自然災(zāi)害過后不久的一個“六月秋”拾柴季,“秋老虎”正當(dāng)時。村里兩個歷經(jīng)“福建流動工”磨煉成就豐富攀巖經(jīng)驗的年輕力壯小伙子,帶著砍柴割草農(nóng)具和幾十米長的攀巖專用保險繩,并借來昌翻公捕魚“擂網(wǎng)”苧麻拖繩和家用捆繩,準(zhǔn)備到那從未有人問津的炊桶山巖縫深處探險砍柴割草,有種虎口拔牙的莽勁?偹汶p雙艱辛登頂了,也成功試探著下垂繩索長度,足夠深入那個長著茂盛草木的巖縫“小平臺”,名曰“老虎窩”,也叫“蝙蝠洞”。昌蕊公腰間纏上幾圈保險繩,嫻熟地慢慢爬繩下墜滑落了,就在將到未到時,右腳掌被保險繩纏住了,整個人失衡倒掛著。原來是纏腰用繩過多,保險繩不夠長了。上,上不去;下,下不來。沒想到,正在頂部待命的孝鑾兄無聽使喚,以為昌蕊公已經(jīng)著陸。連保險措施都沒用上,一骨碌地就滑下去。退不是,進不得。一根繩子掛著兩身“猴子”,上頭一個緊抓繩索像玩猴“偷摘蟠桃”,下面那個倒掛似猴子“水中撈月”。懸空著,兩人又像在表演單線“秋千”,真是驚險到連指甲尖都烏青了。如若不是懸崖下也在割柴草的男男女女及時發(fā)現(xiàn),招徠眾村民迅速施救,真應(yīng)了那句“命喪老虎窩!”憐憫中,炊桶山留給了那兩個年輕人一條生路。登頂施救的“勇士”子勇叔,險些被繩索反彈摔下懸崖。孝科兄呢,被那滿山頭的一種叫“漆樹”喬木染上了皮膚過敏性疾病,全身奇癢難忍。求醫(yī)拜佛,痛苦不下一旬才見好轉(zhuǎn)。
不過幾年,那是1971年初春農(nóng)歷二月十八晌午(巳時)。一位看護后山“蓮花洞”(當(dāng)年宗教信仰與封建迷信不分,政府一律查禁,成廢棄道觀)當(dāng)?shù)亓菏侠先,聽說自己勝利大隊(即梁峰村)第一生產(chǎn)隊某某社員承包炊桶山頂“割冬草”(那年代勝利大隊在炊桶山頂人工造林“馬尾松”十來畝,也對山地草木“封山育林”。一般在當(dāng)年農(nóng)歷八、九月一年一收割坡地柴草,唯獨讓歸屬的炊桶山上草木越冬,習(xí)慣待到次年初春收割,并稱為“割冬草”)。為了自家土灶煮飯多添一把火,一日三頓多燒一碗菜,圈養(yǎng)禽畜多溫一槽泔,農(nóng)家勤快人總是不失時機,不辭勞累,不怕艱險,穿著草鞋,背著篰簍,扛起竹笊子,爬上炊桶山頂乘機撿拾一些散落干柴薪。那拾柴老人爬上一坎又一坎,翻過一崗又一崗,滿頭大汗來到了炊桶山西南側(cè)下應(yīng)坂方向。滿懷欣喜正要俯身攀抱凸巖、跨越巖壑、搶抓吊藤,不知是雙手抓力不夠?還是身負拾具碰撞失控?抑或炊桶山神靈感知植被不容侵擾?剎那間,拾柴老人摔落懸崖,滾向山谷,血肉模糊,一命嗚呼。炊桶山似乎與拾柴老人玩了一場大自然懲罰人類的天大游戲。也是噢,懷揣青翠的炊桶山,就是一歲一枯榮,豈容山主拼著命“亂砍濫伐”“斬草除根”呢?!
回想那個年代流傳著的《割草柴》閩南話童詩:昨昏眠,搓草繩;天光早,磨草刀。帶飯包,扛槍擔(dān);穿草鞋,爬上山。滯巖壁,割草柴;一邊割,一邊晾。風(fēng)吹吹,日曬曬;半干澹,縛一擔(dān)。滿身汗,歇一程;日落山,挑到厝。明起早,落街路;換口糧,兌飯配。那是山區(qū)、半山區(qū)農(nóng)家山民生活在“革命加拼命”當(dāng)中的一個真實而又形象寫照。三峰炊桶山見證過,藻溪矴埠頭柴場曾經(jīng)的來去匆匆可以作證,礬山柴橋頭有過的熙熙攘攘可以作證,靈溪柴街過往的不同方言討價還價也可以作證。
很多年后,三峰炊桶山時不時會迎來一波波“驢友”攀爬其中,也有“蜘蛛俠”深入那個“老虎窩”的。不過,已與砍柴割草無關(guān)。山與人和諧相伴是很微妙的,相依相偎是共同利益。哈哈!有些事,知道就好。
三峰炊桶山,現(xiàn)如今依舊遺留著土改時期的“飛土”痕跡,有明清年間宜靈古道旁人家的,有江南、江西兩垟百家姓的,已然“退耕還林”的青山植被;炊桶山隔(流石山景區(qū)文旅曰“老虎峽”)的“巨人肩膀”上也有了“借地”擘畫,搭建起一座座觀光瞭望小城垛、小城樓,那是新時代“金山銀山”的珠聯(lián)璧合,抑或睦鄰互利互惠?知之為知之,勿曉得也。但呀,路人皆知她的芳名,她的歸屬。方圓百里,沒有重名,也不再識別、叫錯。
三峰有座山,就叫三峰炊桶山。
編輯:陳文雅 責(zé)編:金道漢監(jiān)制:李甫倉